12號病床

發(fā)布時間:2017-09-21 本文來源:宣傳科 作者: 系統(tǒng)

   姜靜偉  

在我的人生中,特別喜歡數(shù)字“5”和“8”,而另外有一個數(shù)字,也與我的人生有著特殊的關系。


這個數(shù)字就是“12”。

一個綴滿豐收碩果的秋天,我剛進大學校門時,梨梨就借給我一部言情小說。我第一次讀言情小說。她漂亮的身段和眼神,在我腦子里,總浮現(xiàn)在書上,抹也抹不去。

那一年的1212日,我到郵局投遞一封家書,不幸被摩托撞著了。

起初還不打緊,但過了一周,腿就疼得連去食堂打飯都不能去。每天躺在寢室,課不能上,連廁所也休想得去了。

學校起初不注意,因我怕給學校添麻煩,后來還是宿舍里的室友泄了密偷偷向校領導作了“匯報”,我就被強制住進了地區(qū)醫(yī)院212號病床。遲到三天住院,我的腿就得練“金雞獨立”了,說不定還要當黃土縣的縣官哩!自然我沒得做這縣太爺?shù)姆?,因為我“后門關系”確實不好。

一住進原畢節(jié)地區(qū)醫(yī)院(現(xiàn)畢節(jié)市第一人民醫(yī)院),我就總是在哭。這哭大致有三:一是醫(yī)生動手術時我痛得拼命地哭,探看我的老師和同學問我“是不是痛得很”時,我流著淚帶著哭音卻說“不痛”;二是家里面的親人們因距離遠沒法知道我已住院而同學們縷縷不絕地來看我時我感動得悄悄地哭;另外的哭,那是我已暗暗戀上了班上第一個借言情小說給我看的女生,每當她來看我,憂郁而秋水般的眼神落進12號病床的深淵里時,一走之后我就要哭。

聽同學們說,我住院后,梨梨在她的寢室里哭了。那時我們之間的友誼和“秘密”沒有一點蛛絲馬跡讓別人捏著,所以有些感情,是在玩笑話之類中甜甜地度過的。

同學們天天來看我,12號病床側邊的柜臺上插滿了各式各樣的花堆滿了楊梅、蘋果、桔子等等罐頭;牛奶、白糖、麥乳精之類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我感謝我生了這一場病,讓我吃上了許多未曾吃過的東西!

劉生老師是我的班主任。白天他騎著單車給同學們上課,晚上要備課,還要檢查一下學生學到技術沒有。這些日子以來,我看見他憔悴的臉上漾出一絲慈愛和關懷的光來,將我的病情照耀。他大不了我多少歲,在當時不過二十五六歲而已,寬寬的栗色大衣下夾著厚厚的看望我的禮品,輕輕地放在床柜上。

我又哭了。

同學們擔心病把我拖壞,他們自個合計,就給我捐起款來,蘘盡他們的零花錢,300多元錢的紅包熱熱地塞進我不能動彈的被子里。這時我的手不能一一握住他們的手,卻緊緊地握住衣袋里面的東西,仿佛握住了一個又一個純貞而又可愛的感情和淚水。

我又哭了。

原先教過我的李啟忠老師,他聽說我住院了,從三百多里外趕到醫(yī)院來看我。臨走,他看見我沒親人在旁,恐我營養(yǎng)不好,掏出一筆錢請我身旁的一個六十多歲的和靄老人——學校挺忙特地請來照看我的老人——買東西給我吃。

我當然是又哭了。

12號病床就這樣人來人往,人去人來,我每天都被感動著。醫(yī)生們的關心,病友們的同病相憐,無不讓我時刻感動。在這種氛圍中,一種說不出的青春騷動,時時叩擊我的心胸,我總想看見我的那個“女同學”,我心里自個確立的偶像。

她來了,她站在我的身旁,有時別過臉去,默默地落淚,然后轉過身,偷偷地用手巾拭去。她和著班上來看我的另一個女生出門去了,一會兒,她們端來了滾熱的蛋湯,還有最適合病人咽下的熱熱的米稀飯,但我總是一口也吃不下。

后來我感覺到了許多的感情,都集中到了梨梨的身上:她太美了,眼睛撕裂般地點燃了我年輕的胸膛。以至后來,我經(jīng)歷的苦難和淚水,連同她的柔美,都流淌到了詩的國度。我于是成了一個小小的詩人。我知道,她首先是愛文學,然后是愛我。但現(xiàn)在我想,她也許好久好久難得回憶一次12號病床了吧。

12號病床,終生難忘。

[核稿:周文波  責編:劉家琨]